大巴车里，突然听到一个孩子拼命地大喊：“挖掘机——”声音很粗，并且是浓浓广州味的普通话。顺着孩子的手，窗外确实开过了挖掘机。

    我的抬眼，惊动了抱孩子的母亲和我临座的一个小媳妇。“大嫂，你到城里来带孙子呀！”抱孩子的年轻母亲明知故意地问小媳妇。

    这个问题，很为难我。因为小媳妇如何看都比年轻的母亲清瘦并且年轻。

    这让我那小心脏不能平息。说这么年轻的女子就有了孙子，无意于给小媳妇脸上抹一把锅底灰。

    当然，无论年轻母亲有意无心，小媳妇是不甘被黑和自愿“陨落”的。她大声地与年轻母亲分享悄悄话：“上次，别人跟你哥转5000元钱，他微信没升级换不成现金，转给我，10分钟到账，5分钟办成了！”

    微信要升级才能收款，这个问题我都确实不知道。看来，这小媳妇玩潮流不落伍。还在欣赏玩微信可圈可点时，别人又在网上斗起了地主。手机里“二条，圆饼——”的喊声不断，高潮迭起。

    要下高速了，小媳妇对着手机喊：“不玩了，等到了目的地再和你玩！”小媳妇遣词造句都用的是高档的书面语，这与我想像的实际情况不一样。下车后，她可能到的是一间打工的出租屋，但她却要冲手机大喊“目的地”。哎哟，我的小心脏。分明是她的话“出众”，我谨代表我的意见朝她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，她居然还浑身不自在，腼腆，羞涩都穷尽了。还不住地看自己的围巾和手腕，发现手上有一根驱邪的红绳，脸一红，当即扯下，对年轻母亲说：“你看，我把这个还戴上干啥，我说出门就取，你看都忘记了！”那声音还上下八度地起伏。

    我经常碰到和异性看同一方向时，别人感觉难受。也就所谓，看别人的方向，让别人无方向可看。唉，就有孙子的人了，还这么任性，谨表示赞许和同情。

    年轻的母亲能够打压住自己嫂子的美丽和矜持，却压制不住手里一岁多的孩子。窗外过什么，他都歇斯底里地喊，用焦盐味的普通话。孩子爸爸过来与年轻母亲共同维持次序，爸爸说：“你把我脸都羞遍了！”我一听，这话我如何能同意呢？

    孩子天性活沷，多好。并且，孩子能够读出我头上标识的车座号，包括孩子目之所及范围内的座位号，都能读出来，远远超出了十以内的数字。

    我严重抗议，当然出于礼貌，我只是绅士一样地沉默。

    孩子当然也不同意他爸爸的观点，一点不给父亲面子，冲他爸爸就说：“你牛逼。”他爸爸肯定在意噻，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，爸爸在意什么，他就喊什么：“你牛逼——”爸爸越生气，孩子越快活。

    爸爸就狠狠地打了孩子一巴掌，孩子愣得六神无主。年轻母亲不乐意了，批评孩子爸爸：“你手这么重干啥，孩子只说说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，你压制他干啥，再说，你压得住吗？”母亲有些哭腔，孩子好像明白，得到妈妈的支持鼓励了。小孩子又开始冲着他爸爸喊着一些脏话。

    爸爸一把把孩子扔给他妈妈，孩子妈妈就像接着了快传来的棒球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孩子扔到了嫂子手里，又以跑本垒的速度，转身躲到大巴车中部旋梯边的厕所里去了。

    小媳妇把孩子抱到手里，不慌不忙地又讲起了书面语：“孩子无意，大不了‘鹦鹉学舌’嘛！”